九叶

道不同不相为谋。

【曦瑶秉烛同游24H/小寒】踏雪寻梅

关键词:小寒

 

特别说明:春节活动贺文,HE,对聂家不友好,转世涣×艳鬼瑶

 

 

 

传说中岐山是一座神山,山顶上栖息着一对凤凰神鸟。神鸟将真火洒向世间,带来的不灭的光辉。信奉着神鸟的信徒,在岐山上建立了一座城池,这里曾是人间的仙都,后来变成妖怪的乐园,它叫——「不夜天」。

 

蓝曦臣踏上扶风镇的时候,正值梅花盛开的时节,这里并没有北方惯常的冷,相反,有着酷暑三伏也难以比拟的燥热。梅花在这样温暖的气候里一朵朵绽开,像是神鸟的一滴滴血落在人间。

 

他走进镇子里唯一一家客栈,老板娘是个美艳又泼辣的人物,看着这位年轻的客官:一副道士打扮,穿着雪锦织的雪白的袍子,用月银丝绣着一道道卷云暗纹,额头上戴着一条两指宽的抹额,容貌俊美无俦,清丽华贵,仿佛九天坠落的谪仙,视之令人目眩神迷。

 

蓝曦臣取出一锭银子,冲老板娘露出一个客气又温柔的微笑:“住店。”

 

老板娘闻姑在扶风镇经营这家客栈也有十几个年头,天南地北的客人哪个没见过,却从没见过这么美的男子,如果不是蓝曦臣入镇的方位和上山的通道正好相反,她都要怀疑眼前这位小道士是从那座城中走出来的妖精。

 

闻姑被人唤了两三声,才恢复了神智,坐在大堂里的客人哄笑道:“素来都是别人见闻姑直了眼,第一次见闻姑也有被男人迷住的时候。”

 

闻姑脸上一红,转过头对那个客人啐了一口:“就你话多!”又回来去看蓝曦臣,笑得很热切:“诶哟,这位客官要住多久?我们这里还有最上等的客房空着,我带你去看一看吧。”

 

蓝曦臣道:“我来这里,是为了找一个人,找到他,就走。”

 

闻姑奇道:“是什么人?我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,各种各样的人都见过,妖怪也见过不少,或许我能知道你说的那个人。”

 

蓝曦臣闻言,抿了抿嘴唇,从乾坤袖中抽出一幅画,画卷中描绘的,是一个个子娇小,长相秀美,穿着金色圆领袍,头戴一顶软罗乌纱帽,胸口绣着朵白牡丹的男人。最特别的,是这个男人的额头,点着一枚朱砂。画中的男人正躺在一株梅花树的树枝上,闭眼小憩,他的身上披着一件长袍,衣摆上用金线绣着凤凰的翎羽。

 

闻姑将那幅画看了又看,她见过很多人,却没见过这样一个人,这个人虽然不及蓝曦臣那样惊艳绝伦,但是连睡梦中都带着的那抹笑告诉闻姑,如果有这样一个爱笑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,她一定不会忘记。

 

见闻姑遗憾的摇头,蓝曦臣也有些失望,但他坚信,画中的男人一定存在在这个世界上,如果今天没有寻到,还有明天,还有后天,还有以后的每一天,他一定要见到这个人。

 

等蓝曦臣上了楼,进了屋,闻姑又解决了几个对她动手动脚的泼皮无赖之后,突然意识到,如果蓝曦臣寻找的那个人从没有来到过扶风镇,或许会在那座城中。因为她曾经在壁画上见到,不夜天城原本的主人,就穿着一件红得像火一样,衣摆上却绣着凤凰金翎的衣服。

 

蓝曦臣回到客房中,他用眼神将画卷中的男子描摹了一遍又一遍,这幅画是他在二十岁那一年作的,那时候他刚刚加冠,便在成年的第一个夜晚梦见了一场雪、一株梅树、一个男子。那个男人背手站在梅花树前,听见他来了,转过身,露出一个明艳的微笑。

 

他说:“二哥。”

 

一句话,蓝曦臣记了整整十七年。这个梦中的男子,他也寻了十七年。可惜他踏遍大江南北,也没有见过这个人,甚至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有没有存在过。直到他来到云萍城的一间观音庙,扫地的尼姑告诉他,岐山会有答案。

 

亥时,暮色降临了这座小镇,蓝曦臣原本正要收起画轴入睡,却听见窗外传来泠泠琴音。他心里奇怪,推开窗子,夜晚的街道空荡荡的,一个人也没有,那乐音却不曾停歇。

 

正这时,闻姑在外面敲门:“客官,这么晚了,还是早些把灯火熄了,不然,那位大人可要不高兴了。”

 

蓝曦臣问:“就是弹琴的那个人吗?”

 

闻姑道:“这支琴曲,是流传在不夜天城中的曲调,据说,是这座城池的主人所谱,怀念自己逝去的爱人。每当他奏响这支曲的时候,家家户户都要关闭上门窗,熄灭灯火,不能进行任何娱乐。否则,就是对城主的冒犯。”

 

蓝曦臣垂眸沉思片刻,这才合上窗扉,又吹灭了蜡烛。闻姑见屋内的灯火暗了下去,这才走开。

 

这时候,有一双手从背后抱住他,嬉笑道:“二哥。”

 

蓝曦臣猛然从床上起身,但屋中只有半片月光,哪有什么人呢?远处的乐声还在继续,撩拨着他的心弦,他一闭上眼,梦中的那个男子又出现了,将自己的身子贴在他的身上,凑到他耳边小声的喊:“二哥、二哥……”

 

其实,自从二十岁那年梦到那个陌生的男人之后,蓝曦臣很少再在梦中见过他,而此时、此地,他又梦到了他,难道这个乐曲的主人,会和他有关?

 

第二天,蓝曦臣卯时便睁开了眼,这时候天色还暗着,很多人都没有起,但闻姑却趴在前台,对着一个账本,努力睁着一双眼睛。闻姑的眼下有一片明显的青黑,显然是一夜未眠,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首乐曲而提心吊胆。她看见蓝曦臣下楼,瞌睡倒是一下子全跑了,急忙热情的贴过去。

 

闻姑殷勤道:“蓝道长,起这么早啊,是下来用早饭吗?我这就去给您准备。”

 

蓝曦臣笑着谢过,又拦住她,问:“请问那位城主,是怎么回事?”

 

在他来岐山之前,听到过一个当地的传说:岐山曾经是一座神山,守护它凤凰神鸟为这片土地降下福泽。后来,生活在岐山的人类杀死了这对凤凰,将它们的羽毛拔下来,做成一件衣服。失去神鸟庇佑的岐山逐渐被妖邪侵染,曾经居住的城市也逐渐被废弃。妖精和山鬼占据了这座山,每当有人试图踏上岐山,都会被他们当做食物,撕碎、吞吃。

 

为了防止妖邪为祸世间,当时修真界的几大世家联手,在岐山布下了一个巨大的法阵,用结界将妖怪隔离在山中。但是,和平并未以此作为结束。据说,曾经在不夜天城里生活的人类,埋藏有大量的宝藏,若是能够找到它,哪怕只是一小部分,也可以让一个普通人站在修真界的顶点。

 

在七百年前,曾有一位凡人少年进入过岐山,出来后,成为历史上唯一的仙督。虽然他最后死的很离奇、也很落魄,但也算是风光了十几载,在那位仙督之后,修真界再也没有出过一位能够统一仙门百家的角色,混乱支配了这片土地数百年,直到世家没落、消亡。

 

正是这个传说诱惑着无数修士前仆后继的赶往岐山,即使除了那位仙督,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活着走下岐山。

 

闻姑说:“城主就是不夜天城的主人,是统御妖怪的领主,近百年来,结界松动,城主虽然不能走出结界,但是他的力量却可以逐渐影响岐山周边的城镇。其实,你也发现了,一些灵力低微的小妖怪,已经能够从结界中钻出来。”

 

蓝曦臣又问:“扶风镇离岐山这么近,你一个弱女子,为什么要留在此处?”

 

闻姑一笑:“有钱赚。”

 

蓝曦臣愣住了,他不解,钱,比性命更重要吗?

 

闻姑似乎看出他的疑惑,自嘲道:“我啊,是个俗人,这里虽然离岐山近,但是每天都会有很多修士到这里,我在这儿开一家客栈,赚得钱是做别的活计的几十倍,甚至百倍。我小时候因为穷,被父亲卖给人家当老婆,我的丈夫也是个穷鬼,还成天赌钱,欠下一屁股债,我没有办法,只好不停地赚钱。现在这样……大概就是穷怕了。”

 

蓝曦臣见戳到别人的痛处,不免有些歉意,但闻姑是个要强的女人,又很快恢复正常,轻轻的摸了一把蓝曦臣的肩,又轻佻地笑道:“唉!不说了,我还是赶紧去给蓝道长准备早饭去吧。”

 

闻姑走进后厨,大堂空荡荡的,就只留下蓝曦臣一人。蓝曦臣走出客栈的大门,一股微弱的寒风吹过来,又很快被热意灼烧殆尽。他抬头,天上下起了雪,一片一片,融化成水,不远处的梅树,却开的正盛。

 

等到蓝曦臣用过早膳,便收拾好行囊向闻姑告别,告诉她,自己也要上山。

闻姑并不惊讶,毕竟来这里的修士,没有一个不想上山寻找宝藏的。但是蓝曦臣这样出尘的人物,又岂会被凡俗的利益所扰?

 

“我要去找他,或许他就在不夜天。”蓝曦臣这样说。

 

闻姑靠在门框上,看着蓝曦臣离开的背影,她似乎想要叫住蓝曦臣,却又摇头作罢,转身回到客栈里去了。

 

蓝曦臣寻着崎岖的山道向上走,每往前攀爬一段,山中的温度就更高,天也更亮,梅花开的更盛。封山的结界只防妖,却不阻拦人类,因此蓝曦臣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。越是靠近结界,力量微弱的小妖怪就越多,他们虽然如蝼蚁般孱弱,但是数量却很多,而且种类繁杂,让人防不胜防。但这些对于蓝曦臣,却只需一剑,甚至不需要出鞘。

 

虽然蓝曦臣人长得温柔,脾气更温柔,但他和此前进山的那些修士都不同,没有人知道,他的修为已达化境,只差一步,便可堪破。而他魂牵梦绕的画中人,就是他的劫。

 

在绝对力量的震慑下,蓝曦臣一路上倒也太平许多,不少妖怪一看见他,就远远的避开。但是越向山上走,这些妖怪的力量就越强,他需要进行的战斗也就越多。他捉住过一只会说话的小妖,对方告诉他:岐山最厉害的有两只妖怪,一只是厉鬼,统治着不夜天城以及山上的大小精怪;另一只是凶尸,独来独往,没有人知道他在哪儿。

 

那只小妖怪色眯眯的打量着蓝曦臣,品评道:“你长得真好看,虽然我们的城主也很美,但是是和你不一样的美。如果他看见你一定会很喜欢。”

 

蓝曦臣询问他:“你们的城主,是什么样的人?”

 

小妖回答:“城主平总是时笑眯眯的,看起来没有脾气,但是谁要是让他不如意,就会魂飞魄散,曾经有妖怪不服从他的统治,被他当着众妖的面吃掉了。从那之后,就再也没有人敢反抗他。他统御整座不夜天城,城里是所有妖怪都梦寐以求的净土,那里遵循人类的制度,就像人类还在统治这片土地上时一样。”

 

蓝曦臣又问:“那么,那具凶尸呢?”

 

小妖道:“凶尸神出鬼没的,他不遵守城主的法令,每年都会在一个固定的日子里和城主约定在山顶斗法,但总是互有胜负,谁也杀不了谁。曾经有反叛城主的妖怪想要追随他,却被他拆了吃掉,从那之后,就没有妖敢投靠他。他总是一个人,不在一个地方过多停留,谁也找不到他。”

 

小妖怪又给蓝曦臣指了进城的道路,便被蓝曦臣放生了。

 

蓝曦臣一边赶路,一边想,那位神秘的城主究竟是什么人?会不会是他?又或者,和梦中的那个人有什么关系?

 

离不夜天城越近,离答案被揭开也就越近。岐山上的黑夜很短暂,白日越来越漫长,但是每到晚上,城中就会传来幽幽琴声,像是召唤他前往。

 

在靠近不夜天城的地方,有一间破败的小院,蓝曦臣决定暂时在那里歇歇脚。这里的砖瓦虽然有破损的痕迹,但显然被人不断地加固过,灰尘也并不厚,还有一些人类的器具,看起来,这是曾经来到这里的其他修士暂时栖身的地方。

 

蓝曦臣走进一间屋子,连日的赶路和战斗已经让他很疲惫,因此设下一个防身的结界后便闭目睡去。

 

等他醒来,日头依然很亮,不知过去了多久。蓝曦臣缓缓走出房间,却看到大雪纷飞,一片雪花落在他的鼻尖,又很快消融。数九寒冬,是风雪正盛的季节,和岐山的酷热交织在一起,变成一种如梦似幻的场景。风雪的那头,有一个穿着金衣的男人,站在院中的那株嶙峋的枯梅下,背着手仰头望着已经无法再开花的残枝。

 

那人听见背后传来的脚步声,转过头,眉间一点朱砂,样貌乖巧可爱,他的眼睛很大,眼睫很长,一闪一闪,像一只蝴蝶,从他的眼睛里飞出来,飞到蓝曦臣的心上。

 

“阿瑶……?”

 

那个名字像重复过千百遍,刻在他的脑海中,在见到那个人的第一眼便脱口而出。金光瑶看见他,眼睛里亮起光,扑进蓝曦臣的怀里,小声唤:“二哥,你终于来了。”

 

金光瑶抱住蓝曦臣,贪婪地嗅着他身上松柏与霜雪的气息,他把头埋在蓝曦臣的胸前,欣喜非常:“你知道吗?我被关在岐山的七百年中,每一天都在等你。”

 

前世的记忆纷至沓来,像是一枚枚碎片被重新拼起。蓝曦臣想起和阿瑶的初遇、想起和阿瑶的重逢、想起和阿瑶相携相伴的十数载……每一片记忆,都是令他刻骨铭心的美好时光。

 

金光瑶抱够了,从蓝曦臣怀里钻出来,牵起他的手,将他往屋子里带。

 

“二哥,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呢?”

 

蓝曦臣并不隐瞒,将之前的见闻告诉了金光瑶。两个跨越了数百年未见的人乍然重逢,总有说不完的话、诉不完的情。

 

蓝曦臣对于这场相遇,又惊又喜,他一寸一寸的凝视着金光瑶,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触碰。

 

眼前的阿瑶,并不是幻梦,却也不是活着的人。

 

在岐山这个地方,唯有厉鬼与妖怪才能生存,他的记忆告诉他,阿瑶早已经死在七百余年前的那场仙门的动乱中,因为阿瑶曾从岐山上下来,所以死后被当做镇压岐山凶邪的压胜之物,封印在岐山山顶。而现在,他要带阿瑶离开。

 

金光瑶一只手托着下巴,露出一截雪白的腕子,他宽慰蓝曦臣道:“别担心,虽然岐山的封印强盛,但是我在这里听到过一个传说,或许可以一试:在岐山的山顶上,原本栖息着一对凤凰神鸟,它们的血可以复活死去的人。虽然凤凰被人类的贪婪所杀,但它的尸体却不会腐朽。如果我们能够找到凤凰的精血,滴在我的尸骨上,我就能够复活。”

 

蓝曦臣问金光瑶道:“阿瑶,你很了解这里,你知道凤凰的尸体被保存在何处吗?”

 

金光瑶想了想,道:“我听说,凤凰被人类猎杀后,被当做收藏品收藏在不夜天城中。我曾经侍奉过不夜天城的其中一任城主温若寒,从他的口中打听到,不夜天城下有一间宫殿,里面收藏着温氏一族从四处掠夺来的宝藏。或许我们可以在那里找到凤凰的精血。”

 

提到不夜天城,蓝曦臣又想起那位神秘的城主,以及那晚神秘的乐曲。不知道他和这件事,又有什么关系?他抓起朔月,起身道:“看来我们要一起去一趟不夜天城了”

 

金光瑶走到蓝曦臣身旁,攀住他,笑着道:“不着急嘛,二哥。城中都是妖怪,你这样一个大活人,是瞒不住他们的。如果被发现,只有被围攻的份儿。我可不能让你陷入不必要的危险之中。” 

 

蓝曦臣借着金光瑶的阴气做伪装,顺利混进了城中。虽然他样貌招来不少流连的目光,却总算没有大事。金光瑶甜蜜蜜地笑他:“二哥惯会招蜂引蝶。”

 

蓝曦臣无奈地刮了刮那人的鼻尖:“我只招引阿瑶这只蝴蝶。”

 

不夜天城不愧是妖怪的乐园,城内喧嚣鼎沸,和城外的荒芜寂寥截然相反。这里和人类的都市差别并不大,除了更加开放,更加血腥。离城门不远,是不夜天城内最大的市集,这里贩卖着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,都是人间没有的东西。即使是蓝曦臣,也难免多看两眼。其中一位老板认得金光瑶,招呼道:“瑶哥儿,真稀罕,以往都是一个人来,今天却带着别人。我看那位公子对我们这儿感兴趣的很,你可不要阻拦哦。”

 

金光瑶客气笑笑:“人家是第一次来,你可不要骗他,否则小心你的性命。”

 

老板连忙点头道:“瑶哥儿都发话了,咱哪里敢?这位公子有什么喜欢的,大可直言,瑶哥儿都付得起……嘿嘿……”

 

蓝曦臣环视一周,奇珍虽多,他却并不心动,反而将目光停留在一枚琥珀上。那枚琥珀包裹着一朵绽开的红梅,花瓣上还有未来得及融化的雪花。老板看见,忙殷勤道:“诶哟,公子的眼光真是与众不同,这枚琥珀虽然看起来不及其他商品珍贵,但却是千年难得一见,能够将梅花、白雪包裹在其中而不损害分毫,这种奇景,也只有四季并存的岐山才能找到。”

 

蓝曦臣听罢,垂眼微笑道:“就要这枚琥珀,我听说,现在正是人间的小寒时令,亦是梅花盛开的时节。我想用这枚琥珀,编成坠子,坠在将来送给阿瑶的琴上。”

 

金光瑶勾起那枚琥珀,笑道:“阿瑶可记在心里了,二哥千万不要失约呀。”

 

二人穿过市集,金光瑶一路上跟他咬耳朵,讲解不夜天城的习俗。温氏的宝藏埋藏在地底的宫殿,想要前往,必须去城主居住的炎阳殿,打开被封印的地宫大门。但是城主的宫殿四周守卫森严,高手如云,蓝曦臣未必能够应对,也很容易暴露身份。

 

进入不夜天城后,夜晚彻底消失,悬挂在上空的太阳永恒地闪耀着。但这份光芒并没有削弱弥漫在城内的浓厚阴气,恰恰相反,这轮烈日本身就是阴气的凝聚。至阴也至邪。

 

蓝曦臣从入城开始,就有意无意地注视着头顶的妖日,一股怪异浮上他的心头,久久无法消散。

 

金光瑶见他若有所思,便问道:“二哥,你在想什么?”

 

蓝曦臣骤然回神,摇了摇头,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:“无事,我在想,究竟怎么擦能进入炎阳殿。”

 

金光瑶神秘一笑:“这可难不倒我,我好歹也是卧底过岐山的人,我知道有一条密道从地火殿通向炎阳殿,在这里,地火殿已经被废弃,所以守卫很薄弱,我们可以从那里进入。”

 

蓝曦臣点头道:“既然如此,事不宜迟,我们这就走,以免生变。”

 

不夜天城金光瑶最为熟悉,更何况死后又在这里居住了七百余年,他轻车熟路地领着蓝曦臣从闹市之中走到偏僻的地火殿。这里四处都是残垣断壁,早已不见当年赫赫威风。

 

金光瑶拉住蓝曦臣,做了个“嘘”的手势,凝神一阵,道:“二哥,殿内只有零星几个守卫,修为都在你之下,唯一麻烦的,是殿内有不少机关消息,不知道有没有年久失修。”

 

蓝曦臣抽出朔月,温声道:“有阿瑶在,避开那些机关所在就好。”

 

只见长空中划过一道银光,击敌人要害,须臾之间便取人性命,那守卫连声音都还没来得及发出,便化作一滩血水。

 

密道还在,虽有坍塌却尚能容人通过,这城主架子虽然摆的很高,但是进入炎阳殿后,却是一片空旷寂寥。

 

蓝曦臣重游旧地,不免感慨,七百年前,正是岐山温氏如日中天的时候,炎阳殿的墙壁上刻画着温氏的无数功绩。谁又能想到,那样一个庞大的仙门世家轰然倒塌,数百年后,这片人类的土地竟成为妖怪的巢穴。

 

只是一路上,太静了,也太顺利了。蓝曦臣疑惑道:“那城主难道不在宫内,为何此处看起来并未有什么居住过的痕迹?”

 

金光瑶道:“我听说,每年的这个时候,城主都要和一具凶尸斗法,恐怕他此刻并不在这里,才叫我们钻了空子。”

 

蓝曦臣这才打消心中疑虑。

 

二人来到地宫门前,这一次,却没什么巧招,地宫的大门只有温氏族人才能打开,金光瑶和蓝曦臣无法,只能以力破之。但是地宫一旦被开启,殿外的守卫必有感知。蓝曦臣思忖片刻,下了决断:“阿瑶,待地宫大门打开后,你进去取凤凰精血,我在此守候,阻拦守卫。等你取出后咱们一起走。”

 

金光瑶虽有踌躇,却也知这是最稳妥的方法,他踮起脚尖,在蓝曦臣脸颊上亲了一口:“二哥,那你可要等到阿瑶回来,千万别被那些妖怪所伤。”

 

随着石门轰然裂开,一阵地动山摇席卷整座宫殿,无数妖怪惊呼逃窜,蓝曦臣回头看了一眼消失在地宫深处的金光瑶,握紧了手中的佩剑。

 

妖兵反应极快,如潮水般源源不断涌来,蓝曦臣当下祭出朔月,月影凌空,分作四十九道剑气,向下斩去。一片血光之中,唯有蓝曦臣一身白衣翩翩,卓然出尘。

 

待金光瑶取到凤凰精血时,鲜血已经染红整座炎阳殿,朔月上的最后一滴血落下,剑身依旧清亮如明镜。

 

金光瑶拉住蓝曦臣,道:“走!”

 

蓝曦臣也不再与群妖纠缠,抱着金光瑶踏上朔月,向岐山山顶飞驰而去。脚下群妖乱舞,北风呼啸,越向山顶靠近,山中的炙热反而愈发减弱,回归暮雪寒冬的温度。

 

山顶是镇压妖邪的阵眼所在,对群妖的威慑力极强,摆脱了第一批追兵之后,曦瑶二人总算能够喘一口气。他们来到埋骨之地,这里封印着金光瑶的尸骨,只要将取来的凤凰精血滴在尸体上,就可使枯骨生肉,重获新生。

 

离复活只有一步之遥,金光瑶反而不再急迫,他冲蓝曦臣甜甜一笑,指着不远处那棵被天火烧焦了一般的梧桐树,道:“我听说,凤凰这种神鸟,非醴泉不饮,梧桐不栖,它的歌声十分美妙,是一切音乐的起源。梧桐木受凤凰的仙气沐浴,制作出的琴,可以发出凤凰的声音。二哥,你曾在不夜天城中说要送我一架琴,可还算数?”

 

蓝曦臣微微一笑:“自然算数,焦尾梧桐,正适合制琴,既然有此机缘,何必错过?”

 

金光瑶算过,三日之后,正是岐山封印最弱之时,届时他便可以凭借新的身躯离开这处巨大的坟墓。

 

然而他还没有等来生机,就遇到了一个“老朋友”。

 

只见面前出现一具身高八尺、青面白目的凶尸。这具凶尸生得高大魁梧,手中拖着一柄九环赤色宝刀,他每向前走一步,扑面而来的血腥之气便愈发浓烈。金光瑶站定看人,终于收起一直展示在蓝曦臣面前的甜蜜笑容,嘴角挂上冰冷的讽意。

 

那具凶尸在金光瑶几步远外站定,举刀直指,怒道:“恶行难改!你又要害人!”

 

金光瑶反唇相讥道:“大哥,这几百年过去了,我的本性,你难道还没有看透吗?我是厉鬼,不害人,难道还救人不成?”

 

原来这具凶尸,便是曾死在金光瑶手下、又亲手杀了金光瑶的结拜大哥——赤峰尊聂明玦!

 

聂明玦在杀死金光瑶后,与他双双被封印在岐山。一尸一鬼斗了七百年,谁也不能彻底消灭谁,但这一次,金光瑶不仅要杀人,更要杀蓝曦臣。这样聂明玦怎能再容他?

 

只见聂明玦浑身黑气弥漫,喉咙里发出“咯”、“咯”的声音,他握着的那柄宝刀霸下,不停的颤动,终于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怨气,直击金光瑶。

 

金光瑶不闪不避,霸下劈在他眼前,却好似劈在一个无形的防护膜上,所有力量都被源源不断的吸收去。金光瑶一甩长袖,那股怨气登时分成八股,袭向聂明玦的各处关节。黑气激荡起他的长发,遮住他半边苍白的面颊,更映得露出来的一半面容妖艳鬼魅。

 

聂明玦反应极快,收刀回防,怨气冲撞在刀背上,发出阵阵咆哮声。他最厌金光瑶这般作恶却自得的神态,霸下挥舞更胜,刀气犹如一张细网,层层叠叠,密不透风。

 

聂明玦怒吼道:“你这祸害,早知如此,我当初就应该掐得你魂飞魄散,岂会有今日之灾?你老老实实留在岐山也便罢了,竟然妄想逃出结界,为祸世间。更利用曦臣替你行此恶事,今日不除你,我这个‘聂’字,翻过来写!”

 

金光瑶冷笑一声,毫无惧意:“聂明玦,你说的可真是义正言辞,若是你还活着,我倒要赞一句大义凛然。可如今你也不过一具害人之物,与我又有何区别?你手下的性命,难道比我更少?你怕我出岐山,难道你自己就不想离开吗?”

 

金光瑶极擅言辞,聂明玦哪里说得过他,愈发恼怒。但见耳边戾风簌簌,万鬼哭嚎,原来,聂明玦终日在山间猎妖,将他们魂魄全部封印进霸下,将这口刀锻造为不折不扣的魔物。

 

见聂明玦动了杀心,金光瑶自然不敢掉以轻心,他虽没有兵器,却更加灵活飘渺。只是聂明玦这柄魔刀,却是专门为对付他而准备的。

 

霸下体内的妖灵争先恐后的涌出刀身,扑向金光瑶,誓要将他的魂魄扯碎。正在一只鬼手即将扼住金光瑶脖颈的一瞬间,不远处竟传来一阵泠泠琴音。其音浩瀚如江海,深邃悠远,将一切邪魔吞噬。

 

原本因制琴而劳累多日,尚在小憩的蓝曦臣抚琴弄弦,澎湃灵力注入乐声之中,如狂风巨浪,席卷而来。

 

金光瑶瞬间撤出战局,躲到蓝曦臣身后,甚至颇有闲情地挑衅聂明玦一眼。

 

蓝曦臣见金光瑶无恙,安心许多,便专心对敌。他以琴音化开霸下的攻击,旋即抽出朔月抛向空中。一道银光划过天际,万千流星纷至,点点寒光似雪,将天地映出一片霜色。如此霸道又不留情面的攻击,叫身为凶尸的聂明玦一时也难以招架。蓝曦臣斩妖除魔数十载,对付凶邪早已是得心应手,聂明玦活着虽为一世英雄,死了却是不折不扣的邪魔,他在心中长叹一声,却愈发迅疾地催动起剑气来。

 

聂明玦虽然强横,但是蓝曦臣却更为游刃有余。刀光剑影交叠、铁器金石相鸣,在茫茫雪色之中,忽然闪过一抹金光,只见金光瑶抛出一物,那东西落在聂明玦身上,登时燃起焚身之火。烈焰灼烧着凶尸的身体,登时便化作灰灰。

 

金光瑶呼出一口气:“好险,多亏二哥及时出手,否则阿瑶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胜过他。”

 

这一次,蓝曦臣却没有立刻回答他。

 

金光瑶一僵,又试探道:“二哥……?”

 

蓝曦臣终于有了反应,但他却并没有转过身,而是背对着金光瑶,声音低沉:“阿瑶,你扔出去的那样东西,是不是就是你从地宫中取出的凤凰精血?”

 

凤凰的血可以活死人、肉白骨,聂明玦身为凶尸,绝无触之即燃的道理,除非,金光瑶取出来的,并非真正的凤凰精血。

 

蓝曦臣继续问他:“在不夜天城时,你说城主因于一具凶尸斗法,并不在城中,那具凶尸,就是赤峰尊吧,而你,就是一直以来从未露面的神秘城主,对吗?”

 

蓝曦臣终于看向金光瑶,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肩膀,痛声道:“你一直不肯将实情告诉我,也是因为当初我并没有回忆起全部记忆、没有想起与你反目的真相罢。你既然想要复生,那么同我一路行来,究竟所求为何?!”

 

金光瑶终于不笑了,他原本是十分明艳的长相,天生带笑之颜,此刻敛起笑容,竟与霜雪化为一色。

 

金光瑶冷冷道:“不错,我一直都在欺骗你。既然重逢时你的记忆并不完整,只记得你我之间美好的片段,我又何需揭开鲜血淋漓的伤疤?如果我将我的真正目的告诉你,难保不会刺激你记起不该记的东西。我要的,不过是一个爱着我的二哥罢了。”

 

蓝曦臣心如刀割一般,美好的幻梦被风吹散,露出惨烈的现实,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伤痛,跨越数百年的时光,裂开一道深渊。

 

一滴泪痕划过蓝曦臣的面颊,他涩声道:“难道我现在没有爱着你吗?若我不爱你,又怎会因你而痛,我倒宁愿我没有记起一切,这样,我还能心甘情愿地被你利用。”

 

金光瑶拧过头,声音依然冷酷无情:“好啊,既然如此,我就告诉你我一直隐瞒的一件事:真正能复活我的那滴凤凰血,就在你的心上。”

 

当年金光瑶机缘巧合之下,得到这滴珍稀的凤凰血,那时候他还将蓝曦臣奉在神坛上,有一次,蓝曦臣夜猎受伤,金光瑶便在照顾他的时候将凤凰精血放进蓝曦臣的心脉,以护佑他的平安。

 

蓝曦臣睁大双眼,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态,他倒退两步,竟反手抽出朔月:“我知道,你想要我的真心,那时候我来不及给你,但现在,我终于可以说出我尚未说出口的话了。”

 

寒光没入胸膛,绽开一朵朵红梅,蓝曦臣望向金光瑶,目光之中,尽是无穷的眷恋与思慕:“我爱你,阿瑶。泽芜君爱你、蓝曦臣亦爱你。”

 

一抹红光自蓝曦臣胸口飘出,飞至金光瑶额间,光芒笼罩住金光瑶的魂魄,一阵酥麻感自金光瑶的心尖开始复苏,蔓延至全身,仿佛藤蔓生长,树枝抽芽。金光瑶睁开双眼,第一眼,便是白雪红梅,蓝曦臣握着朔月,剑光凛冽,鲜血染红衣襟,见金光瑶终于回归自由之人,虚弱一笑,昏了过去。

 

梦中他走在岐山的山道上,褪去了姑苏蓝氏的校服,只为去见一个他连姓名都不知道的朋友。那个卧底在不夜天城的神秘间谍,正站在一株梅花树下,听见背后传来的脚步声,缓缓回头,嫣然而笑。

 

“二哥。”

 

“二哥!”

 

骤然惊醒。

 

蓝曦臣撑起身,环顾四周,却是在一间客房之内。不远处的桌上铺开一幅画卷,画中人金衣锦袍,与眼前人渐渐重合。

 

金光瑶原本正欣赏着蓝曦臣的画作,看见蓝曦臣苏醒,便丢下画赶到他的身边,将他按回床上,嗔道:“你的伤还没全好,小心又裂开。”

 

蓝曦臣只觉一切如梦似幻,喃呢道:“阿瑶……”

 

金光瑶握住他的手:“二哥,一切都过去了,往日的恩怨,便叫他留在曾经吧。有一句话,我也未曾来得及告诉你——”

 

“我亦爱你,二哥。”

 

 

 

全文完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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